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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辣椒(宝鸡 方舟)

编辑:王俊翔 来源:本站原创 发布时间:2012年0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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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秋季节,我奉命到农村出差。这是一个看来并不十分富裕的半山半原区,自然条件酷似我幼年时的家乡。看见那满山满原成熟了的玉米,那败叶落去只剩下肥大而稠密的荚角的大豆,我真有说不出的神往。
  傍晚,我被安置在三面被农家环绕的大队办公室二层楼上。也许由于才离开闹市的缘故吧,觉得这里异常的清静。夕阳西下,流波如金。那新旧参半的民房,那院子里横放竖立在墙边的中小农具,那进出厨房忙于做饭的白发老大娘,这一切是那样的纯朴而自然。


  

      突然,我的心一动,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啊!红辣椒!一串又一串,挨排地挂在房墙门窗的两边。大概是刚刚摘下,又刚刚串起来吧,肥大的辣角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浑身还泛着亮光。你如果伸手摘一只,咬上一口,说不定还会流出晶莹的辣水呢!
  不知为什么,这小小的辣角,顷刻翻动了我的心……
  那也是一个收秋季节。这天,父亲给地主扛活,忙着种麦去了,妈妈又去了外婆家,家里剩下我一人。眼看过了中午,肚里饿得慌。我摸到厨房,从馍笼子里拿了一个高粱面和谷糠蒸的“蛮头”,跑到村南饭铺门口,边玩边吃起来。不知怎么,我蓦地看到饭铺山墙上挂的几串红辣椒,晶莹肥大。要是摘一两个辣角就着吃,糠“蛮头”兴许就不噎喉咙了!这时,有几个客人来饭铺买饭,恰好要的是白馒头蘸油辣子。那个卖糖葫芦的大个子老头,撕一块雪白的馒头,往盘子里轻轻一蘸,霎时一边变成了鲜红的,然后一口吞下,津津有味地嚼着。我看着,看着,看呆了。


  

      “傻孩子,走,回去!”我一回头,是妈妈!她眼里含着泪花,拉着我飞快地回到了家。就是这天中午,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吃到妈妈做的油辣子。后来我才知道,妈妈为这事背地里还哭过一场呢!
  解放了,我家分了地。一个冬夜,我坐在煤油灯下复习功课,爸爸抽着旱烟问妈妈:“过了年咱地里都种些啥呀啊?”“栽一分半辣子,寨子西边临沟的好地里栽!”妈妈斩钉截铁地说,好像想了很久很久,早已想好了!爸爸用商量的口气说:“少栽一点吧!”“不行!”妈妈停下手中的纺车说:“现在翻身了,咱不能再看着人家墙上挂辣子串,咱也要吃个够!”
  这一年,我家的辣子长得特别好,细长的辣角,挂满枝头。妈妈常放下纺车,跑到辣子地,看呀看!秋天到了,妈妈将成熟的辣子一个一个摘下,用线串起来,鲜红鲜红的,一串又一串,挂满我家茅屋门窗两边的土墙。那些天里,妈妈说起话来充满着喜悦、自信,我也感到从未有过的高兴。
  五十年代后期,我考上大学离开了农村。但每年秋冬总回家一次看望妈妈,回城时还顺便捎回两串鲜红的辣子。可是,一年年我发现我家墙上的辣子慢慢少了,到一九七六年春节,竟然一串也看不到了。我问妈妈:“为什么不串一些?”妈妈气愤地说:“一料分不下三二斤,当下就吃完了,哪里还能串!”
  从那以后,妈妈随我住进了城市,我回乡的机会就少了,红辣角的印象也渐渐淡漠了。今天我又看见它了,只是在离家乡千里之遥的另一个乡村。
  “咚!咚!咚!”楼梯响了。我从遐想中回来,仰头一看,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大娘站在我面前,微笑着:“同志!吃饭啦!”我跟着大娘下了楼,情不自禁地问:“大娘,有辣子吗?”“有的是!家里墙上挂的少说也有几十串,保你吃个够!”她的话爽朗、自信,充满着喜悦。我忽然觉得,她像我的妈妈。当年我家墙上挂满辣子的时候,妈妈说话不就是这样子的么!(方舟撰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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