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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离不开的家 (作者 朱宏让)

编辑:金梅 来源:宝鸡日报 发布时间:2014年10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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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去世那年我十八岁,当时我在师范上学。记得那天下午五点多,我正在教室看书,突然有人喊:“洪亮!电报。”我一下懵了,最不想听到的消息还是来了。同学多利陪我去车站买票,早已没有东去的班车了。那晚我辗转反侧,眼前不断浮现娘的身影,特别是春节前后的一幕幕……

    往年每到年关,娘总盼我早回家,因为家里只有她和爸。爸不善言谈,给生产队喂牲口,除了回家吃饭就知道割草垫圈。我是娘唯一的儿子,一回来满屋都是欢笑声。可那年放假一回家,娘就催我去舅家过年,我不想去,但看娘铁了心,只好去了舅家。

    自幼我将舅母叫奶娘,听娘说我是吃舅母奶长大的。舅父(奶爹)疼爱我胜似三个表哥,他是老党员,有文化,一直担任大队干部。大哥三哥在外工作,二哥会做买卖,家境比较殷实。除夕夜,奶娘及嫂子们拾掇了四个烧酒盘子,大家盘腿围坐在炕上,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大年初一吃罢饺子,我忽然明白了娘打发我来的用意,她想让我在舅家吃好喝好,过个好年,可娘和爸怎样过年?    

中午,桌上摆满了凉菜热菜,我却没胃口,随便夹了几口就回了家。站在家门口,我看到门两边没贴春联,地上也没有放过炮的纸屑。来到厨房,嗅不到一丁点油荤味;揭开锅盖,是一瓢清澈的水,乌黑的锅底一览无遗;案上放着两个硬馒头和半碗稀糁子。大过年的,娘和爸就吃这个?我眼里噙着泪花,后悔回家时没有厚着脸皮要点肉和菜。那晚,娘一再叮嘱我“以后”到舅家去。我明白娘说的“以后”的意思,自从娘查出患了癌症,她就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时刻为我以后的生活着想。“五一”放假回家,娘病得更重了,但她还像往常一样给我炕棋豆。第二天我在村口碰见叔父,他给我两元钱,让我给娘买点好吃的。我回家问娘想吃啥?她却说:“我啥都不想吃,你买包点心去看看你姑,问她给你说的媳妇有话没话?”我去了姑家,虽带回了让娘长舒了一口气的消息,却丧失了唯一一次花钱孝敬娘的机会。下午返校时,娘一件一件给我收拾行李,她从一个小布袋中捏出一沓皱巴巴的粮票。我数了数,总共四斤八两,都是半斤、二两的小面额。娘说:“这是我一点一点用鸡蛋换来的,你拿着,灶上饭不够吃就到食堂买点,千万别饿肚子。”我强忍泪水,背起鼓鼓囊囊的背包走了。娘目送我离开,站在那里,拄着棍,猫着腰,抬头远眺着,如一尊雕像,永远定格在我心灵的底片上……                    

“呜、呜……” “洪亮,别哭了,快起吧!”多利在我床头催着。他送我到车站,我心急火燎地回家了。看到熟悉的乡路、村庄和窑洞,我心狂跳着,既想马上回到娘身边,又十分害怕。我大声喊:“娘——”没人应声。姐忍不住了,放声哭喊:“娘,你儿回来了——”我跌倒在窑门口,哭着爬向娘身边,仔细端详娘:她双目紧闭,面庞安详,仿佛睡着了。我伸出颤抖的手抚摸娘的心口,还有余热。姐说娘是凌晨去世的。我问为何不早点告诉我,姐说娘死活不让给我说,怕影响我学习。我放声大哭。

    晚上奶爹陪我守灵,他告诉我一个秘密:原来娘是我的亲姑姑,姑父英年早逝,现在的爸是后来的。奶爹其实是我的亲爹。我一下子全明白了。安埋了娘,奶爹、姑、叔父和姐为我的去向各怀心事,奶爹问我打算咋办?我毫不犹豫地说:“我要为娘守孝,我要给爸养老,我哪也不去,两孔寒窑就是我的家!”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爸已寿终正寝,两孔窑洞也因整体搬迁不复存在,但我每年都要回家几趟,回去了就坐在老窑遗址上默默地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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