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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一位编辑朋友(宝鸡 张丛笑)

编辑:王枫 来源:本站原创 发布时间:2011年06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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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社赶潮流,决定增加周末版,周末版又是偏重人们日常生活情趣,给人以消遣和享受。总编要求我们部去一个有点儿文学特长的人去办周末,我们热情地推荐了和我坐对桌的罗青山同志。
       有人说,办“周末”,女性编辑多点儿好,因为女性在生理或是气质上,更有利于接近生活,有能力策划那如绣花样精细斑斓多彩很是诱人的版面。老罗呢,五大三粗,怎么能是办周末的料呢?当老罗知道我推荐他办周末版时,眼睛溢出兴奋的光芒,并说我是把人瞅准了,结果他真去了,并说他去后一定会尽心尽力办好周末版的。
       人的生活,多一点儿起伏好,如一渠静静的流水,悠悠地淌去无风无澜,安安全全,当然好;可由于它太平静了,就让人缺少必需的激情和感受,缺少认识人生和社会的机会。
       老罗和我在看稿中,两人选稿的眼光还是有些许差异的。他这个人很重感情,很重人对于人的爱,很重那些写救死扶伤扶危解困的内容,常对他们的来稿给予推心置腹的猜想。当我发现老罗在同我选稿中的不同后,我就有意识揣摩他的心理,设法向他靠拢。但我的努力常常让我碰壁。后来,我就和老罗共同讨论这个问题。我一说,他就笑了,他给我回答了我想知道的答案。
       老罗的老家在商洛深山区住。他对我说,他们那村二十几户人,却分布在十多个山头,他的家在“山腰屋场”居住,跟一个姓周的奶奶为邻。老罗降生后,因为一出娘胎就尿了一泡尿,这一泡尿,尿得很不吉利,他生下后不久,两个哥哥相继死了,家人说是老罗的那泡尿冲的。所以父亲对他出生后很不好,说他是个大灾星,不知啥时候也要克去父母。果不其然,老罗长到两岁时,母亲去世了。这时,老罗在爸爸眼中的地位更低。次年,父亲取了个后娘。人言“云里的日头,后娘的拳头,都是狠毒的。”后娘心里不高兴就拿他出气,动手打他两耳光。一天,三岁的顺顺(即老罗的小名)从家里拿出一支火钳,在地上拉着听火钳触击地面发出的响声。后娘做饭时,奇吼大叫,说火钳不见了。顺顺吓得魂飞胆掉,忙把火钳递给妈妈。妈妈打了他两个耳光,就做饭去了。顺顺便在门外继续玩。老罗说,那时,他会玩,又常是提心吊胆玩。因为时刻要躲避后妈的惩罚,所以头脑也锻炼得格外灵活。他小小年龄就会化险为夷`,化难为易,时时期求平安和幸运。后妈做好饭,爸爸从地里回来了。爸爸刚走到场坝上,后妈就说顺顺把火钳子弄丢了。那厉害而残忍的爸爸,两锄把下去,就把顺顺打倒在地。顺顺知道自己的腿快被打断了,爸呀妈呀喊叫。爸爸走回屋子,便跟妈妈坐在低桌旁吃饭,不再理他。顺顺肚子饿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想要回家吃饭,可他站不起来。肚子十分饥饿难忍,他想着那一碗红薯菜叶粥,就爬到门前,然后摸着墙走进厨房。他个子小,够不着锅台,便挣扎着站上一只小凳,双手握着勺把,在锅里舀饭。刚舀了一勺饭,爸爸走进厨房,恶狠狠地说:“这狗日的还要吃饭哩,你把火钳子遗了还想吃?我弄死你好了!”爸爸说着就从墙上取下一条麻绳,绑猪娃一样,很快绑了顺顺的两手两脚,又抱猪娃似的往门外跑。顺顺大叫:“你甭弄死我,我长大了养活你!”“爸爸,我是你的儿子呀!我没没遗火钳……”爸爸凶狠着脸,把他拖出门槛,拖下场坝下的石阶,说:“我送你去死,你个灾星,我把你和你妈妈一起埋在竹林里。”顺顺拼命嘶叫,喊天呼地。爸爸把他丢在地上,又回家拿锨。这时,顺顺两手两脚动弹不得。唔,他看见他家栓在门外树桩上的大黄牛。大黄牛的额门上,有坨圆兜兜的白毛,爸爸和他叫它“花喜眉”。它是顺顺的好朋友,顺顺常割青草喂它,还放牧它。顺顺很爱花喜眉,他觉得这屋里,只有花喜眉是他的好朋友。爸爸拿了把锨。顺顺大叫:“救我呀!救我呀!”爸爸把顺顺拖到了一个坟堆旁,就铲坑,铲了几锨,就把已是一身鲜血的顺顺扔下去。接着,就铲土埋顺顺。可在这时,一个奇迹出现了,那花喜眉前挖后刨,四蹄腾空,挣开了缰绳,拼命向这边跑来了。花喜眉不顾一切地把两个犄角抵向他的爸爸,又用蹄子去刨顺顺身上的土,还伸脖子哞哞哞哞大叫,那声音像哭一样。牛的叫声,让顺顺家邻居的周奶奶听见了。周奶奶跑出屋,向竹林深处飞奔而来。周奶奶从坑里抱起顺顺,打了顺顺爸爸一记响亮的耳光,骂:“你咋遭这罪?啊?你个狗日的,怪啥人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爸,你咋把亲生儿子活埋了?你要了四个娃,死了三个,满架的葡萄不知几颗属于你呀,你还这么毒!”周奶奶把顺顺抱回家,给他擦净身上的血,洗了手和脸,拿了一个玉米面馍给他吃……
       顺顺后来奇怪地聪明,迎着解放的曙光上了学,考上了师范,参了军,后来转业到报社工作。
       老罗给我讲述这段历史时,哭得泣不成声。他用双手捂着脸颊,像小孩一样耸动肩膀。他说:“孔子说,仁者爱人。我恨透世界上的那那……些不公之事,残忍之事,我喜欢《让世界都冲满爱》那首歌。我所以特重感情方面的稿……稿子,我觉得我们要通过评评……论,呼唤人们的善良,友爱,互助。唏唏唏……”
       我目光呆痴,我明白了我同老罗编稿中的差异,我还明白了老罗平日为啥工作那么积极,待同志那么厚道,又那么乐于助人,年年被评为编辑部党支部的优秀党员。
       报社的周末版终把老罗选走了,我的面前,少了一个好对桌,可是我很高兴。我想,一个饱经沧桑很有觉悟有着一定文学功底的人,是会把周末版办好的。
       我永远忘不了老罗向我述说他小时侯那可怕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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