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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冷习 十二生肖图

编辑: 来源: 发布时间:2011年0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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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的传说

龙是我们民族的图腾。

龙从来都是一个谜,一个实实在在的谜,这个谜,和我们生活在干旱半干旱的温带有关,和我们长期的农业社会有关。

在古远的时代,世间的一切都是无法理喻的,都是无法解释的,云、雷电、虹、海潮、泥石流等的出现,给人们造成了恐慌与迷幻,人们就想到,这后面一定有一个神奇的生物在决定着这一切,在主宰着这一切,于是龙就出现了,这个什么也有点像,什么也又不像的精灵,成为了人们脑海中的一个图像。

龙就游走在了神州大地上,龙的游走,让我们多了一份精神上的依托,让我们多了一份感情上的依赖。

中国人是讲究成双成对的,讲究天配地合的,讲究阴阳契合的,就又有了一个凤,一个同样没有人见过的神物,出现在了龙的身旁。于是就有了天龙地凤、龙飞凤舞这样翩翩起舞的词,于是在浩如烟海的史籍里,人们一次次感念起了龙,一次次赋予了龙的灵性。以至帝王们成为了龙的化身,戴上了龙冠,穿起了龙袍,蹬上了龙靴,俨然就是天授神命的主人,既然代表了天意,就要求人们绝对服从他们的意志,就要求世上没有意见与纷争,而北方游牧民族的入侵,南方揭竿的义军,一次次颠覆了他们的梦,龙的鳞片却一直还在阳光下闪光,龙的利爪却一直还在岁月中走动。

龙从云中到水中,龙从高原到平地,龙从南方到北方,一直在隐约地走动,在每一条河流上,都有龙,在河水中作着同一件事情,在把季节嫁接在心情,历史就定格了下来。

龙的梦,就是民族的梦。龙的畅想,就是民族的畅想。

獠牙利爪的龙,在走动,走动成了我们永远的记忆与永远的负重。

蛇信子

蛇信子拉开了春天的思绪。

蛇在冬眠中醒来,蛇和冻土一道,在春天,掀起了黄沙的风暴,所有的心思不是太远,就是太近;草地上所有的草不是太老,就是太嫩。

蛇类的阴森来自于什么地方,是蛇牙可以致人于死地,还是蛇可以生吞活物?是蛇的皮肤光滑四射,还是蛇信子的咝咝声撼人心魄?蛇在白天和黑夜游走,蛇在陆地与水面游走,蛇没有脚的游走,让人类发现了人类的不足,发现了人类的虚妄。

许多年前,冷血动物的蛇就同人类依存在一起,组成了共同生活的一个乐章;许多年前,人类就制造了许多关于蛇的传说,把蛇说成危险的制造者与传播者。蛇听不懂人的语言,蛇一条条死在了人的屠刀下面,它们的身体扭曲着,扭曲成一曲悲壮而又无奈的歌。

千年的风,没有把崖石吹老,蛇盘桓在崖石的下面,静静地,它们在等待什么?崖上面的树,把影子投放在了远处的墓。

秋天来了,蛇望着天上的太阳,等待一个漫长的夜的降临。

寒意随风而临。

蛇的周围,密布了层层的落红与枯叶,蛇没有办法。在许多时候,蛇只能这样,看着千山霜染,万木憔悴,而用鳞甲打开自己虚设的门。蛇周围的传说,却依然在游走、在添加,在作着徒劳的努力,它们不理解蛇内心的痛苦与焦枯。

蛇的鳞甲反弹出来的光,让人几乎不敢去审读,不敢去琢磨。

蛇用一颗颗卵去繁殖,温度正在上升,气流正在倒流,今天正成为过去。

猪的喊叫

猪是任人宰割的肉。

就是野猪的獠牙,也挡不住人类宰割的步伐;就是豪猪的刺,也挡不住人类杀戮的欲望;就是家猪声嘶力竭,也挡不住人类口水下的血。

猪是脏、笨、懒惰的代名词,创造这些名词的是人类,享受这些名词的是猪,如同创造肉的是猪,享受肉的是人类一样,一切看似正公理道,一切看似合乎逻辑,其实这里面充满了强加与被强加,其实都充满了侮辱与被侮辱。

一只猪的喊叫,对于人类可能没有什么,可是正是这一只猪的喊叫,空气里充满了黑色素,空气里遍布了忧伤和湿漉。

放猪人黑干憔悴,面无表情,他每天赶着猪走在同一条路上,路上有一块巨石,每一头猪路过的时候,都要在石头上蹭一下,于是石头上就有了一块光滑的印记,风刮不掉,雨打不掉。在路上,作为一种铭记而存在。

一天,一头猪死在了石下——不明不白地死在了石下,放猪人扛起猪,要把它扔到很远的地方,他感到猪沉甸甸的,如一块巨大的石头一样,到了离河不远的一块草地上,他把猪扑通一声扔在了地上,猪耷拉着眼皮没有一点反映。放猪人回来后,猪却都四下溃逃了,只留下了草,在风里低低地对石头说着什么,农村的猪圈上面,悬挂着许多猪够不上的草叶与树枝,猪望着这些东西,下不了口。

狗 吠

狗的忠诚来自于胡狼对母亲的依恋信赖与狼对群体领袖的忠敬服从,狗的灵敏来自于胡狼的机灵与狼的机警。

狗用一颗忠诚得不能再忠诚的心对他的主人,却换不来主人对它的厚爱,主人往往认为,狗的忠诚是应该的,养狗就是为了狗的忠诚。

人可以列出一大堆喜欢狗或者是不喜欢狗的理由,狗却列不出一条喜欢人或者是不喜欢人的理由,关键的不在于狗的理解力与忠诚度,而在于狗失去了狼性,失去了在荒野上的生存能力与自信。狗对人的依赖,使狗必须对人温顺而忠诚。

在黑漆漆的夜里,狗有时也突然要长嗥几声,人们认为狗嗥是不吉利的,如同“狐对穴鸣,不祥”一样,其实那是狗的一种返祖现像,其实那是狗对原始生活的一种怀念,其实那是狗对自身处境的一种发泄。黑夜的风,卷走了狗的嗥声,也卷走了人们的猜测与恐慌。

与狼比起来,狗似乎缺少一点血性;与猫比起来,狗似乎又多了一点耐性。正是这一少一多,注定了狗的命运。在茫茫的雪原上,狗拉着雪橇在前进,狗的脚印印在雪地上,像无数朵盛开的梅花一样,可惜都被风卷走了,只余下了车上坐的人的一两声咳嗽。

狗就是狗。

我们可以不理解狗的语言,狗却不能够不理解人的语言。当一只狗比人更了解人时,它不知道,它的奴性可能要灭顶。

在一只狗接近另一只狗时,它们的小心翼翼,它们的惴惴不安,它们的慌慌张张,让人感到,一场暴风雪的降临,一场战争的来临。

狗正在对着路吠。

迎风而吠。

关于牛,我又能说什么呢

牛在轭下喘息。

牛什么也给我们付出了,包括它的青春、包括它的梦想、包括它的汗水、包括它的精神,包括它的皮肉,包括它的粪便,而我们又给了牛什么,给了牛一个悠长的鞭影,一切就都给了。

农村的牛哞,是牛对于清风明月的一种陶情,是牛对于阔野山乡的一种泛爱,是牛对于同类的一种关照。牛的哞声,回荡在旷野上,许多人就都抬起头,看看天,看看云,看看远处与近处,是不是有什么异样的风景。人们从那一声牛哞里,感受到了亲情。

城市牛哞,又是怎样的一种情形呢?牛脚叩着硬梆梆的大街,人不注意一回头,牛已经泪流满面了。城市里的牛哞,不是牛对于乡村的依恋,就是牛对于田野的追忆;不是牛对于屠刀的畏惧,就是牛对于表演的畏缩。牛被人牵着,牛的缰绳连着牛的鼻子,也连着牛一生一世的痛苦。

牛的忍辱负重,牛的默默奉献,牛的鞠躬尽瘁,牛的不计名利,这些竟然被以美德的名义大肆渲染,竟然被喻为民族的精神,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

这是农耕民族对于牛的回光返照,这是食肉民族对于牛的肆无忌惮。

在草原上,牛粪开花了,这不是异常绚丽的诉说,而是一个惊艳的哀叹。牛群在连绵,山后面的山,遮挡住了人们的视线。

牛乳横流,牛注定就是要一无所有。

闪电的马

在黑夜,我常常听到马吃草的声音,听到马把夜色嚼碎,听到马把露水踏飞,听到马走来走去,好像要对夜抒什么情,又好像要给夜什么关照。

马用四体开创的疆域,比马的视野还要开阔,比马的想像还要丰富。

一声马嘶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马队就出现了,许多匹马,并排奔跑在大地上,让大地惊怵与眩晕,这力量的闪电,这机敏的暴雨,这移动的风景,让历史在那一刻发生了改变。蒙古人利用马,使它们的疆域用马鞭都划不过来;西班牙人利用马,摧毁了南美大地上的图腾;匈奴人利用马,踏碎了古欧洲的堡垒。关于马的神奇的传说,比马蹄更有力。

马不老,老了的是草原。

当一匹初通人性的马,奔跑在广阔的草地上,草都纷纷后退了,草都纷纷喊叫了,不是草对马的一种敬畏,就是马对草的一种征服。

在草原的记忆里,马永远在奔跑,马永远在长啸,并竖起了它们长长的鬃毛。

无数匹马,在草原上奔跑,跑在套马杆的追索里,于是就有了牧歌的骄傲;当一匹马停止了奔跑,它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忧伤和奇妙,而草原还和原来一样丛生着野草。

马倒下了,像一面墙的倒下,凄凄的草地什么也没有留下。

在马的眼睛里,有着许多没有表达的语言,马不知道,人也不知道。

不睡的鼠

逐人而居,逐水而居,逐草木而居。

在鼠的家族中,老鼠是最让人头疼也是最和人亲密的小东西,人和老鼠的战争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人的种群日益扩大,老鼠的地域也与日俱多。

老鼠走了,房屋留了下来。

田鼠走了,田野阔了下来。

旅鼠走了,雪野寂寥了下来。

在鼠的田野上,风吹不动许多愁,也掀不起熹微中的光亮。

我们用手翻开田野,翻开田野上的树与草,鼠就纷纷探出头来,它们不解地看着我们,如同我们不解地看着它们一样。

生命的每一个乐章,在什么时候弹响,又在什么时候戛然停止,鼠们自己也不知道。云正在走过山冈,它们的颜色一模一样。

在地面与地下的走廊里,总是有鼠在奔波,不是忙于生育,就是忙于储存,粘土粘在它们的皮毛上,它们也不在乎。在稠稠的黏液里,有突起的欲望围了过来,鼠被迫退出了自己设计的轮廓。

无论鼠们怎么沿着墙根走,也走不出旧日的村庄。

夜正在上升,月亮正在下沉,许多的鼠聚会在一起,商讨着它们该这样面对飓风。草地上摇曳着的磷火,比真火还旺。

鼠紧随着人类,进入了城市地带。城市的楼道,一个连着另一个;城市的声音,从白天一直延续到夜里。鼠的眼睛里,闪烁着诱人的光彩。

这黑夜里的精灵,不想入睡。

虎啸群山

虎啸深山。

虎的啸声震动了山涧,震动了山间所有的树木与草野,那是怎样的一种气魄!

虎是万物之王,虎是万兽之长,虎是威严与勇敢,可谁又能想到,虎正挣扎在灭绝的边缘,它们一只一只消失在了林间草野。这不是虎的错,就是人类的错,虎的错是虎到死也不知道,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的道理,人类的错是人类已经被欲望和金钱所迷倒,再没有了多少普世与仁爱的观念。

一只虎的啸声,把山的内心撞伤,山在一场雨后发生了滑坡,坡上的虎踪,巨大而苍劲,如同米芾的狂草一样,如同徐悲鸿的泼墨一样。

虎正在成为人们的记忆与思索。打虎的英雄或老或死,谁还能再手提哨棒,炫耀当年的神气;只有虎皮虚掩在太师椅上,无声无息。

日落群山,虎在林间疾走。

最后的辉煌已经被云淹没,虎长啸了一声。虎啸过后,山野又归于了宁静。在那块巨大的石头下面,曾经有只老虎回了回首,白云苍狗的日子就成为了过去。

孤独不但是一种胆魄,也是一种境界;不但是一种本能,也是一种性格;不但是一种威风,也是一种热血。当虎独来独去时,其实在它的眼里,一切都幻化成历史与现实的交错。

虎,王者的虎,你可能不知道,山的后面已荆棘遍布,山的后面已经没有了路。

一只虎死亡了,虎的传说却留传了下来,却无法成为血淋淋的现实。

兔竖起耳朵像两片布

枪响了,一只兔栽倒在了地上,地上的尘烟,比地更悠长。兔的腿再快,也没有子弹快;兔的心再细,也没有头发细,这就是兔的悲剧,也是所有被追逐与被戕害的生命的悲剧。

兔奔跑在草地上。

草叶上的露珠,在风里跳舞,跳那种神奇的独步舞。一场风过后,就有兔在隐藏中显形,在草丛中对着草叶划着亲热的弧度。

天作帐,大地作幕,世间的事物都是过客。在灵与肉的舞蹈中,在雪与火的历练中,在情与欲的较量中,兔在草间弹了起来,带着草叶和土,然后又落了下去,消失在了茫茫的草地上,只余下了大地,在对着夕阳与晚风诉说着自己内心的苦楚。

兔远去了,兔走的是一条路,一条属于自己的绕着弯子的路。

兔不可能让人放下枪,人也不可能让兔放慢脚步,在岁月匆匆中,一切都是一个残酷,一切都是一个造数,而草还在歌唱。

冬日的草原,草都黄得像粥一样,一场雪落下来,大地就多了一份冷竣与沧桑。兔在雪地里,慢慢地跑步,它们身后没有一棵树。

这是一条河的跨度。

这是一坡树的厚实。

这是一场梦的归宿。

兔竖起的耳朵,像两片布。

关于羊的断想

羊是人桌子上的膳馔。

一万年前,羊走进了人类造就的羊圈,就再也走不出去了。那些羊有的在岩石下喘息,有的刻在岩石上,看着人类诱惑的那一株草,叫不出声。

作为一种不善于表达自己意见的动物,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只会凝固着一双羊眼,看天。以讹传讹。

羊的沉默不语,给山留下了余地,给草地留下了余地。当羊群走过四季,羊群就看不见了,山坡上只有一大片草地。

大群大群的羊,走过了草地。羊群改变不了草地上的事机。

跪乳。

羊只一跪,跪进了人类的视线,也跪进了春秋大义。

作为一种生存需要,它的跪是无可挑剔的。人类读出了另一种涵义,是人类的事情。

一只羊,面色惨白的,倒在了大地上。问题在于,它的毛的白,掩饰了它内心的白、残酷的白、近乎雪的白。

祭礼。祭的是一种虔诚,也祭的是一种礼仪。这和汉字的馐字有关。

那一只羊,跪在了雪地上,它用哀求的目光,敲打着大地,呆滞里面有一种颤栗。

一夜暴风雪。

坐着羊拉的车,逝者如斯夫。

羊,不是在草地上,就是在绝壁上。看见那一只咩咩叫着的羊,就让人想到了狼,那种机智而凶残的动物。就让人想到羊道上,人类布下的苍茫。

头羊领着众多的羊走着,风雪里面有一两声长调。

羊群走进了草场,羊群走进了夕阳,羊群走进了村庄。村庄虚掩在余晖里,没有话说。

一只羊颤抖了一下,另一只羊颤抖了一下,风雪还是原来的凄厉。

鸡翎上的岁月

一地落日。

鸡走在鸡路上,鸡望着天空飞过的大雁,目光不由有些飘零。鸡作为人类的俘获并主宰的飞禽之一,再也无法在天空放开它的畅想。

冷冷的风吹着那年的瓦罐,也吹着田野上的事情,鸡在草地上跑来跑去,鸡关心和关照着自己的事情,鸡不知道,日光正在穿过茂密的树叶。

公鸡每天早晨起来,要用清亮的喊出太阳,公鸡的叫声,穿破了层层的山,大地上的事情泛着亮光,大地上有许多公鸡琢磨不透的事情。

母鸡照例在下蛋,母鸡红着脸咯咯地叫着,母鸡的叫声,让人想到横贯在草地上的川,让人想到红裙子下的温暖。

鸡踏蛋,鸡的翅膀耸起云羽连天。公鸡如同一个君王,冲动地踏在了母鸡身上,也在踏着一种尊严与情调。母鸡有点羞怯地回过头,看见许多大地正在旋转。

鸡叫起,一地的鸡毛蒜皮。

在鸡的叫声里,一片鸡翎,在风里摇摆!

猴揖

是一种定势。

在很多时候,猴子看着人,人也看着猴子,都看得不明不白。

猴子们在山间,一个跟着一个跳着,阳光穿过树林,阳光披在猴子们的身上,天是一个蓝色的梦想。

树挨着树,树都撑开它们巨大的冠。猴子们在树下走过,猴子们走着走着,看见了黄昏时巨大的苇塘。

塘面一声水响。

猴子们四散跑了开来,它们从静谧的河流跑向广袤的原野,从茂密的森林跑向高耸的山冈。猴子们跑过的地方,有树木在不着边际地生长。

傍晚的山依傍着山,夕阳被山不留意撞伤,猴子们看见,夕阳四溢的血比朱砂还红,它们不由自主向着夕阳作了一个揖。猴子们作完揖后,夕阳就隐入了群山,许多年过去了,大地还是那么苍茫那么沉寂!

那个意味深长的揖被余晖刻在了岩石上,刻得又宽又长。

猴子们坐在地上,四周都是树木和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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