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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翔姑娘的手(宝鸡 成宗田)

编辑:王沣 来源:本站原创 发布时间:2012年10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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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凤翔县城繁华的街道上,常可以看见许多朴素而美丽的农村姑娘,身上背着自制的名叫“白菜兜”的书包,怀里抱着捆得很整齐的麦草辫,出入于土产收购门市部。这种草辫可以编成草帽,可以制成别具一格的手提包。在县文化馆举办的工艺美术展览馆里,我们还看到用草辫制成的桶,听说还要飘洋过海。观众都很惊奇,这种桶既不能盛水,也不能盛米面,干什么用呢?讲解员同志说,外国朋友用来盛放刚洗过的衣服。噢,原来如此。
   凤翔的姑娘以巧出名,素有“柳林的酒,东湖的柳,姑娘的手”之说。凤翔柳林镇的酒,是用传统工艺酿成的白酒,具有酸而不涩,甜而不腻,苦而不粘,辣不呛喉,香不刺鼻的特点而名驰中外。凤翔东湖的柳,据说是清朝左宗棠出兵新疆前后栽的,称为“左公柳”,年龄都在百岁以上,长得又高又大,有的历经雷击火烧,虽然满身疮痍,但是春天一到,柳絮飘拂到水面,古树新枝,的确给东湖增色不少。但是,真正值得凤翔人自豪的却是姑娘的手。
   凤翔姑娘手巧,也不是一日之功夫,追溯起来,也是出自人类对幸福生活的向往,对美的追求。农村姑娘在未出嫁的时候,心像蓝天一样碧透、奥秘,又像湖水一样平静、深沉,埋在心里的话对谁也不讲。于是就编呀,绣呀,把自己的爱,把自己对未来的向往和追求都编织进去,绣进去。她们编和绣的技巧娴熟的时候,正是该出嫁的时候,于是就开始做嫁妆,给自己的未婚夫编草帽,做鞋袜,绣枕套。编的那草帽可真不同于一般,草辫从始到终像用一根麦草编成的,那花纹就像在坐标纸上画成的,编成的草帽又轻又美,与其说是草帽,不如说是情网。可以想像,小伙子戴上未婚妻编的草帽,头上缠绕着爱情的灵光,心里多甜呀!干起活来,走起路来,多带劲啊!凤翔的中青年男子,说起这些,都笑得甜丝丝的。有些多情的男子汉,结婚多年了,还保留着这顶草帽。其珍贵的程度,不亚于西方人订婚时戴在爱人手上的戒指。
   我有一位朋友叫柳凤鸣,是凤翔人,经常夸耀凤翔姑娘手巧,在他的家庭成员中体现得最为突出,也许出于好奇,我应老柳的邀请,到他家去做客。
   一进门,就见一位姑娘坐在院子的葡萄架下掐草辫。只见她左腋下挟着麦杆,右臂上缠着一圈一圈的草辫,接头处的毛茬还未剪去,真像抱了一个剌猬。两手不停地掐着,麦杆一层层地翻上,一层层地压下,快与巧的程度,使人有点眼花缭乱!见我们进来,抬起头,嫣然一笑,喊道:“妈!我爸回来啦。”说着站起来跟我打招呼,手仍不停地掐着。接着门帘一扬,出来一位中年妇女,中等身材,蓝上衣,黑色布裤,原来的短发,大概由于做了婆婆的缘故,梳到后面,向上一折,用一个大发卡笼住,折上去的短发向上散开,好一个“孔雀开屏”式的发型。用她那曾经是十分美丽的眼睛,打量了我一下说:“快进屋坐!”
   屋里收拾得十分整洁,窗户上过春节时贴的窗花还在,只见上面红花绿叶,鸟飞鱼翔,人欢马嘶,万物争荣,窗户简直成了生机盎然、欢乐如意的剪纸艺术之窗,可见女主人的剪纸技巧实在不低!
   我坐了没多久,就说:“快拿出来,让我参观参观!”
   大嫂愣住了,用眼睛打问着老柳,老柳笑着说:“他要看咱那顶草帽。”
   大嫂会心地笑了:“那有啥看头,你喜欢的话,就送你一顶。”说着从立柜里取出一包袱草帽,解开来让我挑。我又惊喜又不好意思,一大包袱草帽至少有二十个,一模一样,大嫂顺手拿起一顶朝我头上一按,说:“人老了,没心思编,你甭笑话。”
   于是我们就天南海北地谈起来。大嫂说现在农村的政策宽了,编草帽是正当的家庭副业,所以她和女儿、媳妇一年编了百十来个草帽,不光包住了全家的油盐酱醋,还给女儿、儿媳、儿子一人添置了一件料子衣服。说着她瞅了老柳一眼说:“不是我娘母们手勤,凭他个穷教员,连个吃盐的钱也余不下。”我赶紧问:“你年轻时,大概是凤翔有名的巧姑娘吧?”
   “比现在的姑娘还差一截子,不信你看——”说着一阵风似的出去了,不一会拿来一个枕头,诡谲地笑着说:“你看!”
   我一看,那枕上绣的鸳鸯,在莲花下面并蒂交颈,在湖面上游来游去,真是栩栩如生,呼之欲出!这样幸福的伴侣,谁忍心惊散它们呢?这种艺术、这种美,难道仅仅是手艺高明吗?不,这是感情的结晶,心灵的表露。
   这时大门响了一下,随着一声“妈”,再没有声音了。大嫂说:“媳妇回来了。”大概是小姑走漏了消息,门帘一揭,立即进来一位年轻美貌的媳妇。农村人说“媳妇踩婆脚”,真是一点儿也不假。她一见我,很有礼貌地说:
   “叔,你来啦!”
   “噢,你下工啦。”
   她看见自己的枕头放在我面前,羞得红了脸,一把抓过去,嗔了婆婆一眼说:“妈,你——嘿嘿!”笑着抱起枕头跑了。在晚辈人面前,我们要装得庄重些。尽管如此,我们三个人还是不约而同地缩起脖子笑了。
   大嫂说,媳妇才过门不久,娘家在董家河公社,农村“政策放宽”后,他们办起了刺绣厂,已经对外加工订货,媳妇是刺绣厂的挑梢儿。一提起董家河公社的刺绣,我可是见过他们绣的凤凰,看了之后,使人想起秦穆公的女儿弄玉和萧史乘凤飞去的故事,真有一种飘逸之感。
   我说:“你们算把凤凰引来了。”
   大嫂自豪地说:“算有本事!这几天串通了几个姑娘媳妇,吵闹着要办刺绣厂,听说支书点头了。”
   在回去的路上,我头上戴着大嫂赠送的草帽,脑海里飘动着鸳鸯、凤凰以及姑娘、媳妇的倩影,想起唐代诗人秦韬玉写的《贫女》一诗中的两句:“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而今,时代变了,这些巧姑娘不再为他人作嫁衣裳了。而是用自己的双手,给自己创造幸福,创造美,为四化换取外汇。姑娘的手真正有了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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