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年央视春晚的舞台上，深圳原创舞剧《咏春》选段惊艳亮相，节目选取八卦掌掌门与咏春拳大师叶问对决的故事片段，以“舞”“武”相融的方式展现了中华武术的力与美。随后，河南春晚在大年初一推出贺岁彩蛋，通过影视化的拍摄手法，结合长镜头、360度全景、抽帧等技术手段，将舞剧《咏春》的故事浓缩在12分钟的短片中。两个精彩节目引发海内外观众纷纷点赞，主人公之一的八卦掌女掌门人也以干净利落的招式和刚柔并济的拳法赢得了观众的喝彩，被网友亲切地称作“飒姐姐”。在接受中国妇女报文化周刊的专访时，其扮演者、舞蹈演员张娅姝讲述了“武林高手”的精彩人生——
■ 口述：张娅姝 舞蹈演员
■ 记录：熊维西 中国妇女报全媒体见习记者
在春晚舞台，复刻咏春八卦掌名场面
距离央视春晚结束已有些日子了，但想到那一天我与伙伴们在舞台上的身影，我的心情仍然很激动。我们在央视春晚上的节目其实与舞剧有很大区别。舞剧《咏春》自2022年12月起公演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了，每场演出时长超过一小时，有完整的剧情推进和叙事呈现。然而，在春晚的舞台上，我们只有短短的4分钟时间，需要在没有前后情节铺垫的情况下将剧中部分精华展示出来。因此，为了适应这个节目的需要，我们对剧情进行了一些改动。另外，我们在春晚舞台上的服装也有所变化，平时演出我们穿的是黑色的香云纱，但这次我们选择了褐红色，这种变化不仅仅是为了映衬春晚喜庆的氛围，也是为了更好地突出节目的视觉效果。就剧情而言，原本应该是叶问挑战四大门派打通关卡，但在春晚节目中，我们弱化了这一点，注重的是武术精神。
细节决定一切，特别是在春晚的舞台上，面对着全国的观众。与剧场不同的是，春晚的舞台上灯光非常亮，哪怕脚底下稍微有一点偏差，整个画面都会显得混乱。因此，我们需要经过精准、精细地排练，确保每一步动作都达到要求的标准。我们还特意请来了曾经的武术指导老师给我们“重新回炉”。直播镜头的特写和细节捕捉要求演员们在每一个动作、表情、姿势甚至呼吸上都达到极高的标准。眼神尤其重要，我们经过了多次训练调整，在镜子前切换不同角度来练习，以此找到最合适、最饱满、最有冲击力的眼神，传达出作品的情感。同时，演员们的气场和呼吸感需要统一，就连服装在旋转时也要控制好范围。
所有这些细节的把握和调整都需要演员们付出大量的努力和时间。我们到达北京后，从早上到现场开始排练，一直持续到深夜，有时凌晨三点才离开。期间，根据舞台的要求进行调整，经历了多次审查和修改。
对于我们来说，这次在春晚舞台上的表演得到了观众的认可和好评其实有点出乎意料。因为春晚舞台上的舞蹈节目往往会展现女性舞者柔美的一面，而我们的舞蹈风格充满了犀利的神态和打斗场面。甚至有人曾问我们为什么眼神会这么凶？然而，考虑到我们想突出作品中融合了武林精神的特点，我们决定强调这种精气神，让表情更加饱满有力。这种精气神，一方面体现的是武术的力量感，另一方面是女性舞者在这个舞台上展现出了与以往不同的风格和气质。最终节目在播出后获得了好评，观众觉得效果很酷。这对我来说是一种惊喜。
舞剧《咏春》，是力量与美感的共舞
也许，很多人都想不到，为了呈现舞剧《咏春》中的武术元素，我们所有演员都学习了咏春拳、八卦掌、太极等拳法和招式。尤其是咏春拳，作为这部舞剧的主要元素和主题，无论是否有武打戏份，每个演员都认真学习了咏春拳。而学习这些拳法不仅仅是为了提高武艺，更重要的是了解咏春拳的历史、叶问的故事、武术的精神以及武者应该具备的气节。
此外，这部武舞融合的舞剧对我们这些舞蹈演员还有体力上的要求。演出中有许多打斗场景，而武术与舞蹈的发力方式不同，武术的力量要求更大、更足。尽管演员们是舞蹈演员，但我们要努力在舞台呈现时把学习到的武术架势或招数展现出来。因此，就需要花费更多体力和更多的训练去提高体能。虽然，这个过程非常辛苦，但是我认为对于演员和舞者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学习机会，不仅仅通过训练掌握了武术的发力方式并提高了体能，也让我们更加了解中国传统文化和其精神内核。
舞剧演出是一个不断进步、持续改进的过程。为了排练舞剧《咏春》，演员从2021年开始就进行武术训练，经历了长时间的学习、排练和演出。在2023年，舞剧《咏春》上演了140多场，有时一天就要连演两场。到了2024年的春晚舞台，演员们的表演已经相对成熟了。但我相信，无论观众只看一次还是多次，每场演出都会给他们带来新的感受，因为我们一直都在追求作品的新鲜感和进步性。舞剧《咏春》会在2024年继续公演，我们将不断努力展现武术与舞蹈的完美结合，希望观众能够享受到我们演出带来的独特体验。
在作品中，我想展示出女性多面的美感
作为一名舞者，无论是为自己而舞还是为人民而舞，我都希望通过塑造不同的人物来展现不同的面貌。作为一名演员，我拥有探索和冒险精神，希望自己拥有更多样化的可塑性。同时，作为一名女性，我也希望能够展示出女性多面的美感和立体的形象。
我的作品涵盖了多种不同的风格，有柔美的，也有飒爽的。我在舞剧《红楼梦》中扮演秦可卿，她是《红楼梦》金陵十二钗中妩媚的美人。而在舞剧《咏春》中，我饰演八卦掌掌门，展现得更多的是力量感。我始终觉得，女性的美感是立体的，不仅局限于外表，还包含着内在的魅力和品质。
除了传统舞台表演，我还积极参与跨界创作。例如，为向北京冬奥会的奥运健儿们致敬，我创作了国风冰下舞蹈《青女司霜》，以中国古代神话中的霜雪之神——青女作为人物形象。在长白山脚下，我克服恶劣气候，在低至零下20摄氏度的冰面连续跳了4个小时，并鼓起勇气从冰面一跃入水。其实在冰下舞之前，我已经拍摄过多部水下舞短片，如《红》《鲲》。水下舞蹈来源于法国的一位艺术家朱莉·戈蒂埃的创作，她是一名潜水运动员兼舞者，也是位“跨界”艺术家。我被她的作品所启发，决定和团队一起尝试水下跳舞的挑战。
无论是武术与舞蹈的结合，还是水下舞蹈，都有各自的难度。冰下跳舞挑战的是身体和心理的极限，因为它需要克服恐惧，而武术则需要克服浮躁。武术训练注重基本功的打磨，比如基本步伐和抱桩等。这些训练看起来可能很简单，但它们却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进行反复训练。这样的训练往往会被认为是枯燥的，但是只有每天坚持进行训练，才能够支撑你在表演中流畅地完成动作，达到自如的形神合一的境界。
对于中国传统文化，我怀有深深的敬畏之心，舞剧《咏春》让我理解到武学精神中为人处世的哲学，这是属于中国传统文化的人文哲学之一。我觉得舞蹈作品不仅是表达个人情感，也是传递人文精神和哲学观念的媒介，而通过作品，我希望向观众展示一些传统故事和人物，传承中华文化的精髓。
《咏春》之外，我还参与了其他一些作品的全国巡演，比如舞剧《红楼梦》，我一直都在积极地创作和探索中。过去，我曾因为舞者的年龄问题感到焦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意识到每个年龄阶段都有自己的意义，重要的是找到适合自己的出口和路径去实现自己的价值。就像我有一次去看蔡国强老师的展览，他有一幅画展现的是开败的牡丹，他说：“我去洛阳看牡丹。季节晚了，落花像红白雪花，一片狼藉，让我感动！为啥国画家总画牡丹含苞或怒放？繁华和落尽，生生死死都是魅力。”这句话给了我很大的冲击。
未来，我依然会保持一个开放的心态，去尝试新的事物和角色。我相信人生很短暂，所以如果有机会去冒险和尝试，为什么不去做呢？无论是艺术作品还是生活中，我都会寻找并利用各种机会来表达自己的观念和创造力。我也会继续通过舞蹈这种我最擅长的语言去讲述故事，并传递人文精神给观众，让观众在欣赏作品时得到精神上的补给和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