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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地秦腔秦众(宝鸡 张丛笑)

编辑:王枫 来源:本站原创 发布时间:2011年09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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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家柳青在《创业史》中说某人拉屎也要唱几声秦腔,说的极是。陕西关中人对秦腔的爱好,真真的成癖了!他们可以说既是秦腔的聆听者,秦腔戏的热心观众,一个个又是秦腔的角儿,不论识字不识字,亦不论是男是女,也不论老老少少,都能哼那么几句。在关中农村,不唱秦腔庄稼人就似觉不开胃,就似觉生活不可思议,这就跟陕北人出门唱信天游一样,一种实实的“秦腔文化”生活。
  观众多庄稼人对于秦腔的痴迷,留给了我多少深刻的记忆。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有天,嫂嫂领着我去镇上看大戏。那天,县剧团在我们镇子一个戏园子里唱的是《火焰驹》。我少幼无知,同嫂嫂分别坐在人们中间的小凳上。那晚上看戏的庄稼人,多的让我吃惊,我回眸四望,全是黑压压的头被灯光映得着了亮色的脸。戏台上的角色,唱的卖劲极了,动人极了,两个旦角和一个小生,正在唱“游花园”一折戏,忽然,我看见四侧的人站了起来,就象狂风乍起吹伏了的麦子又一忽儿直起,又似天塌地陷一般带着吼声,不及我多想,我就被抛入簇拥不堪的人海里了。人们如大海掀起的浪涛,轰轰作响,有哭有叫,有喊有笑。我的手先是被嫂拉着,很快,我就不知嫂嫂的去向了。我在人们身子的挤压下挣扎,我想我完了,我估计我小小的个头非被人踩死在脚下不可。我只觉得胸脯被挤压的透不过气,肩膀似乎没有了,周围强大的压力,要把我挤夹成一苗针!我听见有人喊:“看把孩子踏死了!看把孩子踏死了!”我被一只大手抓住,楸上肩,一望,我真给无边无岸起伏炸响的海涛震慑住了。我幼时第一次发现戏场的可怕,我也算第一次不明白人们为什么要这么不顾一切地挤灯口。这时,戏台上暂时降下深红色的帐幕,演员不再演戏。我看见从戏台上跳下几个人,手持竹竿,在人们的头顶上横着拍打,要把站起来的人打下去。前边的人怕挨打,纷纷低下头,弯下腰,蹲下身去。我听见竹竿在人们的身上或手举起的小凳子上炸响,又看几个主动维持秩序的人用衣服在人们的头顶摔打。约莫过了半个小时,人海的狂涛才归于平静,戏台接着开演,我被人的浪涛抛在最后,庆幸没给踩死。但我从此再不敢再去戏园子看戏,怕自己被踩死。那时侯,我们镇的戏园子里,每年都有踩伤踩死人的事发生。
  我不明白人们对戏为什么那么狂热,拼命?不明白争夺有利位置有什么意义。后来,爸对我说,既然花了钱,谁不想看戏看个痛快,看个“过瘾”,不睁抢好的位置,就不能把那动情动色的演员看个够,总是个遗憾。
  但对于农民来说,看大戏,特别是看县专业剧团的演员们演戏,毕竟是不容易。所以,逢年过节,我们村子的干部便想方设法,给大家写一台小戏。小戏的规模小,人唱但不见人面,而是靠泥头娃娃在戏台上表演。小戏假虽假,但也挺吸引人,每年遇到演这种戏,村外偌大的禾场或村巷里总是挤满了人,前边的庄稼汉子,蹲着或坐在地上、砖块、小凳子上等;再后边的妇女,穿红着绿一排排站在凳子上。再到后边,就是卖吃食的了。看这种小戏,比较松活,也放心,不会发生惊涛乍起的现象。因为戏迷们再朝前挤,争取到有利位置,也只能看见泥头娃娃,而看不见演员的芳容。
  农民迷恋秦腔,把女名演员当神看,听了它们的唱,看见她们的一招一式,就觉得销魂。在我们镇,常看见戏迷们手捏着票子买食品对卖主脱口说出:“给我买三角钱的贾秀芳!”、“给我买五角钱的查俊亲!”……
  如还写不起小戏,那就唱自乐班。自乐班,由十几个乃至二十几个爱好者组成,许多村皆有。演戏者无须化装,无须登台,只需找几张桌子,给桌子上墩一把茶壶,放两壶茶两盒烟,就可以开唱。这种戏,真实,又能让观者把演员看个仔细,农民欢迎,自乐班镇补了大戏“堂皇”之缺陷,也可以让村人过过戏瘾。
  还有个唱法叫干桄桄乱弹,那就是自唱自乐自听了,汉子跟驴一般价吼,东一句西一句,不连贯,不分板路,唱个开心,唱个尽情,不理会有人笑话没有。我有个三哥,青年时候在家里磨面,他一边磨面一边唱,乱吼叫,我妈就笑他是“二斗麦的戏”,唱个没本没折,从麦子搭磨唱到麦子磨完卸牛为止。你说乐也不乐?
  戏风,戏乡,陶冶了多少三秦汉子,也丰富了多少关中汉子的头脑。不识字的,也常可说刘备,评曹操,说三国,道列国。不论准不准,他们争论起来,刚愎自信,红脖子烧脸,只相信自己说得对。其根据就来源于秦腔戏。对方若不服,他就回答:“我看戏中说的!”
  秦腔秦地秦众,一种血肉之缘哟!

  张丛笑,1944年生,曾任宝鸡日报副 总编,宝鸡市文联副主席兼秘书长,公开发表过中篇小说四部、短篇小说50多篇,出散文集《驼铃声声》一部,在省内外刊物获奖40多次,散文《陕北农民》曾获人民日报奖。创作并播出影视短剧70多部。现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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