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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唐秦王李茂贞 (作者 漃磬)

编辑:金梅 来源:宝鸡日报 发布时间:2014年10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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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鸡有一处供民众游览的陵墓,叫大唐秦王陵。其招徕游客、四处张挂的宣传牌,因著名作家贾平凹所书,甚是引人注目。不知是有意或无意,秦王的秦字,贾先生竟错书成“奏”字,据说先生亦知晓此事但未作解释。不管对错与否,似乎也没听到有人把此陵叫成大唐奏王陵的。

    大唐秦王者,大号李茂贞。据欧阳修所撰《新五代史》载,李茂贞并不是其真名姓,他本姓宋,名文通,河北博野人氏,起于行伍,在凤翔当兵,剿灭黄巢之乱时,因军功而迁军校;后在僖宗朝因听从诏命,屡有杰出表现,而晋封为陇西郡王。

    唐朝末年,天下大乱,人心俱丧,秩序尽废。用欧阳修的话讲,是一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道乖,而宗庙朝廷人鬼皆失其序”的“乱世”。真是“礼乐崩坏,三纲五常之道绝,而先王之制度文章,扫地而尽于是矣”。短短几十年间,中华大地你方唱罢我登场,城头变幻大王旗。大大小小的野心家从潘多拉魔盒中一拥而出,上演了一幕幕华夏历史上最无耻、最肮脏、最残暴、最酷烈、最血腥、最贪婪、最没有人性的悲剧和闹剧,善良的人们在这剧烈的社会动荡中旦夕兢兢于死生之间。

    而李茂贞正得其时。昭宗朝,因发兵擅杀,且要挟朝廷以其子为重镇主帅,皇帝不许,竟抗旨不遵,大放厥词。可怜昭宗虽有骨气和血性,常怀“吾不能孱孱坐受凌辱”之壮想,但势单力孤,征讨茂贞遭败绩后,只好杀忠心耿耿且识见过人的宰相以自保。

    茂贞益发骄纵。为同党谋位而兵犯京师,欲行大位之废立。失败后杀义子以自赎。可叹昭宗已让武夫军汉吓破了胆,弄昏了头,关键时刻玩起了东郭先生的仁义善行,竟庇之以为德,希冀在紧要关头能为己用。与虎谋皮的结果,正应了晋王李克用的感叹:唐不诛茂贞,忧未已也。

    果然时不过午、事不再三,茂贞找借口又犯京师,昭宗被迫亡命于华州,封茂贞为岐王,才转危为安,苟延残喘。

    时宦者内挟皇帝,外倚强梁,把持朝政、为非作歹。茂贞为虎作伥,派兵数千驻守京师,为阉党后援,使朝政一发不可收拾。更可恶的是,当梁王朱温兴兵问罪之时,茂贞竟与阉竖结党,劫持昭宗及后宫宗室、文武百官于凤翔,据城与朱温相抗。僵持一年有余,城中薪食俱尽,自冬涉春,雨雪不止,连贵为天子的皇上,也只能在宫中(权且为宫)设立磨坊,碾些带皮的麦豆,一日食粥,一日食不托(一种土),聊以充饥。而后宫嫔妃、宗室诸王冻馁而死者亦每天三四人。

    普通百姓为了活命,烧人屎煮尸而食,后竟至父子相食、夫妻相食。《新五代史》载:父自食其子,人有争其肉者,曰:“此吾子也,汝安得而食之!”人肉斤直钱百,狗肉斤直钱五百,父甘食其子,而人肉贱于狗。民冻饿死者日以千数。真是人间地狱、罄竹难书!李茂贞为了自己的政治野心,窃窥国家明器,动摇社稷根本,把国家和民众推向了腥风血雨的苦难深渊,唐因之遽亡,天下分崩离析,战乱达数十年,整个华夏神州,城舍蚯墟,孑遗饿殍,荆棘塞道,万里烟绝,寇党纵横,无有宁日。试问人世之上,还有祸过其人之人吗?

    可能是作恶过头的缘故,茂贞自此势力每况愈下。先事后梁,次臣后唐,当奴才的结果,被后唐庄宗李存勖赐封为秦王。最具讽刺意味的是,李茂贞死后被谥曰忠敬,不知忠的哪朝哪代,敬的何方神圣?但有一点是确凿的,李茂贞绝非大唐秦王,不过是欺世盗名、混迹江湖的后唐秦王罢了。

    历史的烟云早已消逝,一千多年的时光,足以抚平任何创痛。先辈们所经历与承受的灾难,在今天的我们看来,无非是史籍中排列整齐的铅字,既冷漠无情,又与己何关。我们这个民族,似乎太健忘了,所以在历史的天幕上,不断演绎着一出出背叛的连续剧,恶人得以大行其道,而善良的人们只能在痛苦与毁灭的前夜,发出丝丝微弱的呻吟。历史的回音已很难唤醒众多盲目者、麻木者和厌烦者的记忆了。

    时光不会倒流,但历史有可能重演。虽然中华民族五千年皇皇史册,数风流人物难以计数,既不乏有为之君,也不少忠节之士,更不缺爱民之官,但毋庸置疑,历朝历代,层出不穷,祸国害民的野心家绝对是中华民族历史文化中的一大奇葩。他们败纲坏纪,犯上作乱;他们兵连祸结,荼毒生灵;他们践踏王道,罔顾廉耻;他们蛇蝎心肠,人类异数。鞭挞他们,所有的言辞都显得苍白与乏力。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是否有决心和能力把滋生野心家的温床和土壤铲除净尽,让历史悲剧不再重演;我们是否有智慧和办法对李茂贞们保持清醒认识和精准鉴别,并把他们恒久地关在潘多拉魔盒之中。杜牧《阿房宫赋》中那段话言犹在耳: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大唐秦王陵巍峨的楼阙之下,悠闲的人们川流不息,熙来攘往。对于陵墓中躺着的这个人,人们既不想也不愿去了解和探究。至于他对于祖先们是福是祸,行善了还是作恶了,鲜有人去关注。人们出于对历史的懵懂和对权势的畏惧,日复一日地顶礼与膜拜,不知不觉中,膨胀了野心家的欲望,助长了阴谋家的贪婪。活着时涂炭生灵,戕害众生,死后仍高居庙堂,受人尊崇,天下竟有此等好事,“如何教我不想她!”最终该当何如呢?我们在自己的脖颈上替野心家们又套了一圈绳索,善良的人们,该醒醒了!

    历史也不仅仅既冷又冰,有时候还非常温情且善解人意。好像是为了安慰与交代,《新五代史》载:李茂贞有子名从曮,为人柔而善书画,曾任彰义军节度使。从曮在凤翔有田千顷、竹千亩,恐与民争利,从不打理,甚得当地百姓爱戴,以至拦驾乞留,终得帝许,为凤翔节度使。不知今日民间尚存其书画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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